自信時代的塞外詩風 ——序《大好河山張家口全國詩歌征文獲獎作品集》
白鴉
俗語說,來張家口不得不聽口梆子,不得不看二人臺,不得不買蔚縣剪紙,不得不品壩上莜麥。“不得不”三個字,非常自信地道出了張家口地域文化的獨特區隔。基于如此自信的地域文化,其詩歌的首要特征自然是地氣厚重。燕趙、三晉、蒙古等多元文化復合的張家口,地處邊關要塞,異族文化互融,邊境商業興旺,其傳承下來的詩歌氣象,自然又有文化圓融、心態開放、塞外詩風的特征。 張家口市文聯與中國網絡詩歌網聯合主辦的“大好河山張家口”詩賽,獲獎作品也呈現出地氣厚重、文化圓融、心態開放的塞外詩風。這些詩歌作品充滿自信,順應當下,正如主辦方參賽要求所描述的那樣,“圍繞張家口的歷史遺存、山川草原、冰雪資源等,反映張家口的自然風光、歷史文化、發展新貌,以及張家口人熱愛家園、守望藍天的精神面貌。” 張家口厚重的詩歌地氣,源于此地多種文化元素的長期浸染,然而究其“根”,則與一個“堡”字有著很深的淵源。永豐堡、宣平堡、寧遠堡、土木堡、開陽堡、柴溝堡、西古堡……張家口共有多少堡,不知是否有人統計過,單是蔚縣就有“八百莊堡”之說。在張家口市區有一處叫做堡子里的地方,備受各地游客青睞。堡子里是張家口最早的城堡之一,始建于明宣德四年,堪稱中國北方民居博物館。史載,明朝時“指揮張文主持營建張家口堡,堡方四里有奇,城高三丈二尺,東南兩面開有城門,東門曰永鎮,南門曰承恩。” 在這部獲獎詩集中,張家口沉厚的文化與地氣,就像“這些冷靜的石頭,熄滅的閃電,被時間定義的卒子/保存完好的奔跑姿勢,一直期待著解讀的目光。”(龍小龍《在宣化,溯古延今》) 長城第一關大境門,橫穿張家口,這或許是張家口文化融合性格形成的關鍵。大境門扼守京都北大門,地勢險要。如今,此處的磚砌拱門、木質鐵皮大門、平臺、垛口、女兒墻,以及“大好河山”四個蒼勁大字,不僅氣場充盈,更體現了張家口融合開放的文化姿態,因為大境門是蒙、漢、回、藏等多元文化交流的邊塞要道。記得2011年夏,我一路云游至大境門,至“塞外佛教第一寺”張家口云泉寺,此即是佛教道教融為一體的廟宇,第二日游蔚縣,在郊外破敗不堪的重泰寺,我第一次看見釋道儒融為一體的殿堂。此即是典型的佛道圓融,或三教圓融。 如今,張家口圓融的文化性格體現在這部詩集中,即是“日用而不知”的尋常百姓生活圖景。就像“佛身尚在塑造,幾個現代民工/卻為了生計,摔打著汗水。/青磚灰瓦阻隔著塵世的紅肥綠瘦”,又如“……在中都之北,天空高出我的想象/山腳下的民居,吐露著人間煙火。”(畢俊厚《元中都,夢里與一個朝代相遇》) 作為長城防線宣府鎮的要塞,張家口自古兵家必爭。在阻止蒙古軍進犯的多次戰爭中,張家口從未失守,故而史稱“武城”。其實,武城張家口也曾是非常發達的商城, 明代隆慶、萬歷年間,朝廷與蒙古罷兵言和,實現“茶馬互市”,張家口由軍事城堡變成了繁華的邊境貿易之都,特別是清末民初,此地中外商賈云集,票號錢莊蜂起,被稱為“華北第二商埠”,是天津口岸、上海洋場之外又一個淘金熱土。張家口詩歌氣象中的開放性,或許由此“亦武亦商”之城的性格傳承而來。這部詩集中的很多作品寫到中國夢的意象,還有2022年冬奧會的主題,即是現代性與開放性的體現。 張家口素有“塞外山城”之譽。這部詩集,雖然大部分作者不是張家口人,但內容上都以張家口為抒寫對象,令人想起意象宏開、調性昂揚的塞外詩風。比如盛唐時的邊塞詩,一派雄渾、磅礴、豪放、浪漫、悲壯、瑰麗的氣象。如今,在這部獲獎詩集中依然可見大處落筆、意象凝重的邊塞詩風,如“屋脊借以長風攀登/爬斷了天路盡頭的夕陽/它曾是泥胚的眼疾,青瓦石腹中之患/如今斗轉星移,一再叩首祈天/是雪域的衰崩,才得以將這副虛無之體/藏匿在刀鋒之下,供以創口淵處的/回光返照。”(星芽《張家口之春》) 初唐盛唐,邊塞詩歌異峰突起,這倒不是因為邊關戰事頻頻,而是因為那是一個大唐盛世,一個高度自信的時代,邊塞詩人大多懷有“功名只向馬上取”的人生理想。如今,張家口的詩歌氣象亦有高遠的塞外風貌,亦有盛世自信的一面,只不過情緒中少了些許悲壯,多了一絲明亮。比如“像牧人的心事一樣遼闊,他要把/馬群安置在水草最美的地方/他要把家安置在高處,可以看見/自己的馳騁。八月在清晨/一下子就展開了,比內心還/義無反顧,暮色里一只鴻雁飛往/遠方,傳遞平安的消息。”(翟營文《安固里像八月一樣遼闊》) 此番“大好河山張家口”詩賽,既可思接千載,又能與時俱進,再現了地氣厚重、文化圓融、心態開放的塞外詩風,反映出博大的盛世氣象和新時代張家口人的自信。獲獎作品能夠結集出版,更是詩緣殊勝,欣為之序。
2015年9月24日,廣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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